一路前行，左右無話，穆鳶只管是走在釋空身邊。

釋空也沒有多說什麽，只管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感應著什麽，而最終，他到底是在西跨院停了腳步。

穆鳶瞧了釋空一眼。卻聽到釋空說了句：“那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

這倒是讓穆鳶有些意外，不過卻還是笑著應承了這份好意，而後道：“小師傅待我著實是不錯的，以後若是有事請幫忙也只管找我便是，”說著，穆鳶聲音頓了頓，“我雖然並不認識蘇家人，但是許多事情也有所耳聞，希望能給小師傅少些麻煩。”

釋空瞧了她一眼，穆鳶卻只是淺淡的微笑著，好似剛才並未說什麽驚人之語一般。

穆鳶也不多問，只管眼睛看著西跨院，淡淡道：“小師傅說的便是此處？”說著。她看向了芊芊，道，“這裏住的何人。”

芊芊依然是低著眼睛，行禮後道：“回娘娘的話，此處乃是幾位姨娘歇息的地方。”

穆鳶挑起眉尖，故作不知一般的問道：“幾位姨娘？怎麽，這王府裏頭的院子很少？怎麽聽你的意思，這些是侍妾還都住在一處呢。”

芊芊急忙道：“回娘娘，因著害怕姨娘覺得冷清，故而湊在一處，倒也能多些人說話的。”

多些人說話？穆鳶聽了這話幾乎要笑出聲來，這解釋倒是新奇，沒見過哪個女人會對著和自己共用一個男人的另一個女人好聲好氣的。

沒見柳賢妃受人羨慕，就是因為甘露殿只她一人，偏殿卻沒有妃嬪？

縱然帝王後宮三千寵妃無數，但是柳賢妃就是被人羨慕的。便是因為她的宮殿中只自己一個，而旁的妃嬪即便是獨居主殿，偏殿側殿中也都是塞進去的低位妃嬪，那些什麽閣啊軒的，算起來都是屬於某殿之下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還要處處微笑行禮淺笑還禮，只怕心裏都恨不得拿把刀子捅死對方。

蕭宇承道也是好心境，如煙英姿兩個人本就是一同來的，住在一處倒也無妨，可是他居然心大到把宋婉言也放在這裏，與如煙英姿兩個人住的就是隔壁院子，出門就碰見。也是厲害了。上歲華圾。

但是穆鳶卻沒有多說什麽，更莫要說為宋婉言抱屈或者可笑了，只管笑著擡了擡頭道：“那便進去瞧瞧，我也是好奇小師傅所說的邪祟是何物。倒是想要長見識的。”

按道理說，王爺後宅尋常人不能見，但是釋空乃是方外之人，倒是無妨，故而他面色坦蕩的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看到院子中圍爐而坐的兩個女子，爐子上面吊著一個石鍋，而鍋子裏頭似乎是煮著茶湯，遠遠的就能聞到裊裊茶香。披著披風坐在桌旁的便是如煙與英姿兩個侍妾，她們瞧上去似乎在說著什麽，旁人聽不到。但是穆鳶卻是早早的就入了耳朵。

“如煙，你說前院到底是個什麽結果呢？我可是想去瞧瞧。”

“左右不會是好事，如今是非多的厲害，你若是信我便是留在這裏好好等著，有了結果便是，姐姐若是想去我也不攔著，只是中間出了岔子我也是不管的。”

“如煙妹妹可別這麽說，你的話我哪次不聽了？來，先喝杯茶暖身。”

穆鳶瞧著這兩個似乎姐妹情深的女子，嘴角微彎，但是面上卻是一片沈靜。

芊芊上前幾步，先是輕咳一聲，而後道：“兩位姨娘，王妃娘娘來了。”

如煙和英姿這才註意到已經有人進了門，急忙回頭，就看到一行人已經走在了長廊上。

西跨院的布置頗為講究，一條長廊把院子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一邊就是兩個女人所居住的地方，一順的廂房，地方也不算大，但是兩個人住的也算是舒坦。而另一邊卻是大了一些的，而且門前院落也花草豐茂，甚為漂亮，占了這個較大地方的便是宋婉言了。

而這時候穆鳶和釋空就站在分割了兩邊的走廊裏，穆鳶看著的是如煙和英姿，但是她的註意力卻又一部分放在了身後本該是宋婉言居住的廂房。

那裏有扇窗子開著，裏面卻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人。

聽了芊芊的話，如煙和英姿急忙起身，攏了攏披風便是上前跪下行禮道：“妾不知娘娘到來，未曾遠迎，還請娘娘責罰。”說完便是要拜服下去。

穆鳶卻是笑了笑，道：“早便在柳賢妃娘娘那裏見過你們的，我還與你們一同到過這瑞王府，算起來是熟人了，何必行此大禮，起來吧。”說著，她卻是從袖中拿出了兩個大紅的荷包，遞給了身邊的一個粗使宮人，那粗使宮人低頭接了，而後送去了兩個侍妾面前。

英姿眨眨眼睛，雖然沒擡頭看卻也知道王妃是何人，便是那個長相嫵媚卻笑容純真的爾雅公主的。分明瞧著只是個小丫頭，如今居然成了這瑞王府的女主人，即使英姿早早知道這心裏也有一瞬間的不平衡，尤其是現在她真的做成了當家主母的架勢，還要賞賜東西的時候，英姿越發覺得別扭起來。

但是如煙卻沒有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只管伸手接了，而後聲音平靜帶著笑意道：“妾身謝過娘娘恩賞。”

英姿也急忙伸手拿過來，顛了顛，分量不輕，臉上也算是緩和了些，行禮謝恩。正想要說自己給穆鳶也準備了拜禮，卻聽穆鳶說道：“釋空法師，你瞧瞧，和她們可有關聯？”

似乎在旁人面前穆鳶都不曾喊他小師傅，而是叫釋空法師的，這著實算是尊敬了，釋空心裏也承了這份禮遇，眼睛則是在如煙和英姿身上打了個圈兒，搖頭道：“不是。”

穆鳶這便是笑笑，而後也不理會還在行禮的兩人，轉了頭望向了另一處：“那釋空法師再瞧瞧，那處可是？”

釋空眼睛似乎隨意的掃過去，但是只一眼，就皺緊了眉頭。

穆鳶微挑眉尖，看向了芊芊：“那裏又是何人？”

芊芊低了頭道：“宋姨娘。”

穆鳶掩了掩唇角，宛然而笑：“早便聽說了宋姨娘的名頭，這會兒倒是能好好見見了。”說著，眼睛又望了下窗子。

而這一次，窗子前面一閃而過的一個影子，那側臉倒是讓穆鳶瞧了分明，便是桑羅。

桑羅也看到了穆鳶，對著她點點頭，接下來，竟是聽到了桑羅的一聲尖叫，而後便是大喊：“來人吶，快來瞧瞧！姨娘，姨娘的臉……”

眾人聽了喊叫急忙跑進去瞧，為首的芊芊是第一個進門的，可等她進去以後看到的就是一臉驚慌的坐在床上的宋婉言，而宋婉言把臉扭過來的時候，卻讓芊芊倒吸了口冷氣。

全是因為，那原本有疤痕的地方竟是無比光滑，女子的容貌盡然的恢覆了，眼中含淚楚楚可憐，容顏盡可閉月羞花。

宋婉言好像是根本沒想到會進來這麽多人，她卻是直接捂住了臉面，似乎還覺得那裏有傷口，那是手剛附上去，卻感覺到手下一片滑膩，下意識的摸了摸，卻是再也不疼，讓宋婉言直接楞了神，偏頭往妝臺上的鏡中看去。

鏡中女子，明眸皓，容顏俏麗，說不盡的嬌俏風流。

這般長相芊芊已經許久不曾見了，可是她還記得的，當初那個號稱要伺候懷胎的宋璃方才進府的宋婉言，背著個小包袱，穿的甚為寡淡，孤零零地站在門口，也就是這麽一副神情，分明剛見過蕭宇承，卻做出了一副可憐可愛的模樣。

芊芊還記得，蕭宇承看到的第一眼就被迷了心竅，從此就做出了一串串的怪事。

迷戀蕭宇承迷戀太長時候的芊芊本以為宋婉言從此一蹶不振，正高興的，偏偏現在出現的一切讓芊芊又有了危機感，嫉妒和沖動燒紅了她的眼睛。

王爺會重新被他迷惑的……一定會的。

下意識的，芊芊擡了手，指著她道：“你必然是妖怪……不，你一定是妖怪！”

不是妖怪，怎麽能如此快的好了臉？不是妖怪，怎麽會只是個區區庶女之身卻被直接擡到了側妃位子？不是妖怪，怎麽會讓蕭宇承做出來殺妻滅子的事情來！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身後穆鳶的聲音傳來，輕緩而又悠然：“芊芊說誰是妖怪？原來你看的比釋空法師還要清楚，倒不如現在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只怕未來也能修行成個菩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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